肥莺

赵云澜睁开眼，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沈巍。准确地说，他看到的是沈巍的生命体征和外形评估。

呼吸：3.7秒/次

体温：36.4摄氏度

脉搏/心跳：98次/分

赵云澜握住沈巍的手。

“请问，需要为您联络社区医生吗？”

沈巍深吸了一口气，慢慢平复了心情。

赵云澜眨了眨眼。

“我会尽量不再做刺激您的事情……主人？”

沈巍捂住了心口。

“我觉得还是……联系一下医生比较好。”

快入冬的一天，郭长城带着楚恕之吩咐给他的东西来沈巍家里拜访。

楚恕之在当地警局工作，在之前龙城大学的案子里和沈巍相识，后来一直保持着联络。

仿生人小郭战战兢兢地走进来，看到沈巍穿着围裙还来给他开门，立刻就不好了，心想了莫非是赵云澜没在家，他一边把拎着的购物袋放在玄关的矮柜上，一边慢慢向屋里挪。

沈巍顾不上他，很快返回了厨房。

郭长城环视了一下客厅，发现有个仿生人在沙发上蜷缩着，开着大屏幕在看电影。

“赵……赵……赵…………”

“哟，小郭啊，”赵云澜把电影音量调低，“过来坐过来坐。”

说着还把自己的腿从茶几上放了下去。郭长城一脸懵逼地看着他。

“那，那什么……”

他感知了一下赵云澜的型号，确认他是家政型无误，“你……沈老师……他……”

赵云澜刚想解释一下，就听沙发上的大庆喵喵地说：“身为新一代的家政型仿生人，赵云澜洗衣漏水，做饭炸锅，拖地滑倒，溜猫犯贱不干活。”

赵云澜：“就你话多。”

郭长城：“…………”

沈巍端着盘子走出来，擦了擦手，把食盒和一个文件夹交给郭长城，让他带回去给楚恕之。赵云澜这才懒洋洋地从沙发里爬起来，不情不愿地把他送到门口。

“小郭，有空一起来打游戏呀。”

郭长城喏喏地点头，心想，真是同型不同命，还是赶紧回去继续上楚恕之给他安排的截拳道课程吧。

在赵云澜能连接到的大型云数据库里，拥有着数十亿的人类资料，他们生来要与人类一起工作，一起生活，运气好些的甚至能陪着人类终老，却深知自己是其中异类。

沈巍没有对他有过任何过分的要求，就好像他一直知道他会活成什么样子，而不是设定里一堆情绪代码所能控制的。赵云澜开始的时候并不明白，直到有一天他心血来潮帮沈巍收拾屋子时，拉开了卧室里一个书桌的抽屉。

大庆作证，亏他一个家政型仿生人，一年365天里有3.5天在收拾屋子就不错了。

抽屉里是一些沈巍摹写的诗词，他把纸张搬出来，才露出抽屉最下面压着的一个档案袋。

这年头都流行无纸化办公了，沈巍这个人怎么还这么怀旧。

赵云澜只是本着信息归档的原则打开了档案袋，没想到从里面掉出几张照片来。他拿起来放在眼前，第一张是一个警用型仿生人，穿着RX系列的警用服装，站在院子里寻找线索，第二张是销毁工厂里一个损毁的警用型仿生人照片，右腿折断，左眼也只剩一个空洞，第三张是一个家政型仿生人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，正在翻一本书，腿边睡着一只黑色的猫，第四张……赵云澜一直看到最后一张。

那是一个初代仿生人。最早的时候仿生人还没有分为各种类型，他们都是限量版的试用机，胸前衣服上是没有代号的。

赵云澜盯着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，脑袋上的处理器渐渐从黄色变回蓝色。

他不动声色地把所有照片都原封不动地放进档案袋里，又把抽屉回归原样。大庆蹭过来的时候，他已经把书桌上的多媒体播放设备摆好，在给自己的双手消毒了。

后来赵云澜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，甚至想过从数据库里删除这段记忆，但是他系统内除逻辑之外的一些东西在告诉他，这些东西很重要，如果你看到了，也许沈巍需要你记得。